打工旅行在新西兰毛利人家的3个月

2015年11月我的打工旅行来到了基督城这一站。

我的初衷并不是特意想要待在一个毛利家庭，只是想在基督城找个地方落脚，在基督城工作，度过樱桃季来临奔赴小镇Cromwell之前的一个多月。出发去基督城时口袋里已所剩无几，我通过WWOOF的平台联系上这户人家，在这儿每天帮助房主人干两小时活换取免费的住宿。

我按网站上的地址找到了这户人家，到达时已是傍晚。按我以往WWOOF的经验，这天就不用干活了。

谁知东家不按常理出牌。我们相互自我介绍之后，连基本的寒暄都没说几句，他就很自然地安排我去院子里除草了。那时我才刚放下背包。

WWOOF所宣扬的，并且我在此之前两次WWOOF经历中也体验到的，是一种愉快地合作、文化交流，但此刻我感觉自己似乎只是出卖劳力的工人。

东家名叫Gashtra，毛利人，48岁，一米九上下。矫健的身形、黝黑的皮肤、盘起的长发、棱角分明的沧桑面庞让我觉得他太适合去《赛德克•巴莱》剧组报到了。这让我进一步相信台湾的Gary所说的台湾、新西兰这些太平洋系岛屿的原著民祖上都是有关联的。

接下来三个月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更加剧了他这种狂野的造型。

在这家，WWOOF的工作有搬砖、清理旧屋、雕刻、遛狗……有一件最特别的——给汽车涂鸦。

之前就听闻在毛利文化中，自然占据很重要的位置。他们认为江河湖海飞沙走石所有一切都是有生命的。但我也没想到Gashtra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把所有WWOOFer连同几个租客叫到一块儿，让我们在他的车子上涂鸦。要求是，必须画象征森林的树和草。

我握着画笔，等着Gashtra指示。

「还看啥？动手哇！」

什么？原来是让我们自己发挥。愣了几秒后，我们几个年轻人相视而笑——既感到新奇，又已经对Gashtra这种奇特的要求见怪不怪。

我把植物画成一些符合几何规律的图案，祈祷「数学之美」能助我满足眼前这个让我捉摸不透的东家。德国小伙发明了一种新「画法」，直接将颜料涂在树叶上，然后用树叶往车上印。

「好办法呀！」Gashtra看到后立刻兴奋地模仿，一下子跳出了我们「痛苦地创作」的队伍，肆意挥洒起来。

车身已提前被刷成墨绿色，Gashtra提供的颜料也与之搭配，加上我们的艺术「天赋」，结果竟然还不赖！

车门、引擎盖、车顶……没有一个角落能在我们的画笔下幸存。

开工前Gashtra用「每个人都是艺术家！」这句老套的话鼓舞士气，想不到成品竟然真的有点那么回事儿。

我画了中国的竹子，还把姓名首字母CWT隐藏在左下角的树干里。就算给作品署名吧！如果Gashtra知道我夹杂私货估计会把我给杀了。

不久后度过了第一个夏天的圣诞

2011年大地震后的基督城如今工地仍随处可见。街边好几处不知为何堆着的各色集装箱散发着莫名的艺术感。

在这房间我度过了三个月。每天晚上屋里随机播放各种花式鼾声，也有印度姑娘一整晚的咳嗽。床的质量不好咯吱作响，我每次转身都害怕影响下铺的德国女孩。总之，睡觉是一件高难度的事情。

有一次我们干活的内容是到Gashtra的一个富豪朋友家里帮忙搬家具。从那位朋友口中得知，他才是我们房子的真正主人。关于人员变更的细节我并未完全听明白，但可以确定的是，Gashtra是在他之后才搬进来住的。所以这老屋子虽然破旧，还被Gashtra进行了挂画像之类的「毛利化」改造，但两台钢琴和一个有质感的大木书橱依然保持着些许老主人的气场。

我在基督城找到了工作，每天上班8小时后回来还要WWOOF两小时。这样太累了。所以在工作两周有了一点积蓄后，我结束了WWOOF，开始向Gashtra缴纳房租。

平日里Gashtra对我们的要求十分苛刻。作为WWOOF的主人，他不少严厉指出我们工作不到位的地方。

作为房东，当他「得理」的时候，通常是「不饶人」的，但「无理」的时候，也可能「取闹」。印度的Preetha用厨房的刀开瓶盖，Gashtra马上阻止了她：「你知道这一套刀要500块吗？万一弄坏了怎么办？」

而那怎么看也不像一套值500块的刀具。

住在这儿的，大多都是因为80刀每周的租金在基督城实在算便宜。

他不在家的几天，我们难得跳脱他的高压统治获得片刻喘息。在搞怪的法国男生的带领下，所有住在屋子里的人搞起了聚餐。一人奉献一道自己国家的菜肴。临时收到通知，手头几乎没有食材的我有些慌张，反而急中生智做了道最具中国特色的菜——酱油蛋炒饭！幸运的是，在座有几个欧洲伙伴竟刚好很喜欢这道菜！因为桌子太长，大家手递手传递每道菜，把想吃的舀一些到自己的碗里。身处我们之间，头发发白的萨摩亚大爷也不得不加入了这种年轻人滑稽的游戏。

来自新西兰、拉脱维亚、法国、日本、印度、捷克、萨摩亚、中国、孟加拉国的我们。

圣诞期间，我短暂离开这儿去库克山玩耍了四天。

离开前的那天下午，他需要退给我160刀押金。

「你几点离开？」

「还不确定，要不离开前我打电话给你吧。」

「不，哥们儿，你必须专业一点！我很忙，请给我一个确定的时间。」

需要搞得这么死板吗？现在还我押金不就行了，只有这几小时，我拿不成还能做出什么破坏房子的举动？「五点半吧。」我说。

「好。记得准时！」

结果他迟到了八分钟。

「哥们儿你知道吗？双手胸前交叉是防御的姿态，你和我说话时不应该用这种姿势。」

「那靴子和衣服是你的吗？怎么能直接丢掉呢？你也不问问大伙有没需要的。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正在忍饥挨饿吗？地球已经越来越糟了，我们必须一起爱护它。」

这是我生平接受过的主题最宏大的训话。

听他唠叨这么多我已经非常烦了，但我为了缩减行囊仓促间直接丢弃衣物的确不妥，再加他手里还握有我的160刀押金，我还是点头敷衍着他的说教。

在收回我的被褥、确认我没有遗弃东西在这儿之后，我终于拿回了押金。

等我结束短暂的旅行，从库克山回来时，我那件淘宝山寨阿迪达斯卫裤出现在了他的大长腿上。

入住一个多月后，厨房里迎来了老鼠的光临。我们开始用盒子取代塑料袋存储食材。

有天夜里，我被吭吭的撞击声吵醒。声音是从厨房传来的，持续了好长时间。难道是有谁不满房东的暴政和他展开了殊死搏斗？

第二天，现场目击者Nathan告诉我，前一晚Gashtra彻夜未眠，在厨房徒手捉了6只老鼠。处死老鼠的方式有徒手拧断脖子、用平底锅拍死……Nathan也杀了一只。那是老鼠正好在他脚下附近，在Gashtra的大声的「踩啊！」下，他才鼓起勇气痛下杀脚。

我们建议Gashtra养只猫。他说不用，他的狗会抓老鼠。

「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心想。

可这只狗真的爱管闲事，可惜或许是因为技不如猫，它更多时候是冲进洗衣间后盯着隐含骚动的杂物堆却无计可施。我所听闻的战绩，也只是一只院子里躺着的不知死于谁手的老鼠被勉强记在了它的名下。看来，捉老鼠这件事，真的不是狗的强项，它甚至不如他的人类主人。

Gashtra叫它「帕达」。帕达生平三大爱好，吃饭睡觉捉老鼠。

帕达啃着的是刚死不久的羊的脑袋。估计是Gashtra宰完后把脑袋随便藏后院哪儿，被饥肠辘辘的帕达发现了。羊皮还铺在后院晾着。

这天我被拉入了「合作吃鸭计划」。屠宰鸭子之前，Gashtra让我们把帕达带到一边看好，以免它啃食鸭肉。

Gashtra的身影从墙后出现，猫着腰，握着来福枪，慢慢前进。几声枪响后，他招呼我们可以过去了。

三只鸭子毙命，一只被爆头，连脑袋都找不到了。烹饪鸭子的活儿已经有人干了，我只好加入了拔毛的行列。

我们把鸭子吊在院子里示众。这种姿势更容易通过颈部放血，也更方便我们拔毛。

我们的作业一直持续到天黑。天黑后戴着头灯继续。

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因为各种阴差阳错，最终我Cromwell也没去成，在基督城一待就是三个月。

二月底，我真的要离开这儿了。分别前Gashtra还是一如既往心直口快地核实每件事情，但这次我已应对自如。

道别时他竟有些客气和温柔，让我不习惯。当然也可能是他刚睡醒的原因。

「再见！一切顺利！希望你能建成你的花园！」

「当然会！祝你在新西兰接下来的旅行愉快！」

完。

有奖问答 Gashtra、Nathan、帕达三者共计杀死几只老鼠？答案就在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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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这里的三个月，我在基督城做了十二份工作。想知道都是什么工作吗？回复“12”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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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菜在新西兰打工旅行